攀登者 (上)
韩大家曰：书山有路勤为径。古往今来，这名言激励着多少学子在攀登知识的高山上努力奋发，力图登上峰顶，一览众山小。但是在这条漫长而艰难的求学之路上，真正能成功登上知识的高峰者如寥落之晨星，少之又少。机缘巧合，我知道一人可称的上一生都在书山的路途上前进，八十有四依然在勤奋治学，登上了词典之巅的故事。
一九三六年四月的广州，一贫困的黄性家庭里添了位男娃，在其后的岁月中，家中频添喜事，共得了四子一女。人丁兴旺本是家族喜事，但落在穷人家可就不一定了。在世道艰难，抗战接连内战的情况下，民不聊生，父亲仅能靠着手艺，四处觅得些泥瓦木匠的活计来养活一大家人，说不上一贫如洗，但也是捉襟见肘，一家人艰难度日。新中国成立后，经济情况有所好转，黄家亦如此，但孩子们越大负担越重，不得已黄家爸爸让长子时时辍学，当自己干活时的小工，帮着赚钱贴补家用，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孩子却无比珍惜自己上学的时间，但凡有机会读书必定勤奋和努力地学习，让黄家爸爸的工友们看不过眼，劝说他让孩子去读书，日后说不定寒门出贵子，能成大器。黄家爸爸考虑再三，终于做出了这辈子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送长子进中学读书！
（民国时期的广州）
孩子如愿进入广州新民中学（一九五三年更名为广州第十四中学），因为读小学的时候经常辍学帮工，文化基础比同学们差一大截，全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拼劲，逐渐跟上了大家的进度，这样埋头苦读的好学生不可避免地引起老师的注意。中学毕业，该学生考虑自己的家境，决定不再上高中，而报考中专——中南建筑学校，争取早日工作，即可有收入帮助父母和弟妹。可惜风云突变，学生得了肺结核，录取通知虽已在手，却只能休学在家，当时可真是万念俱灰，前途生死两茫茫。总有人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他同时也会开一扇窗。
这扇此后照亮学生前途的窗户就是新民中学的叶非英老师，新民中学规模不大，叶老师身兼数职，任学校的教务主任，语文和数学老师等工作。叶老师是位大隐隐于野的著名人物，在大革命时期，在广西东兰第三届农讲所任教务长，教授《伦理学》、《哲学》，与韦拔群，澎湃交往甚深，参加过百色起义，后来在泉州黎明中学，平民中学任教，立志教化国人，创建了30多所工人/农民夜校，被深知他人品和修养的巴金在其文章里称之为“我们的耶稣”，是位全不计个人得失，全身心投入教育事业的教育家。新民中学也是叶老师花费心血和精力创办和主持的学校。
（令人敬仰的叶非英老师）
他给处在困顿境地的学生带去了各种书籍，营养品，鼓励黄家小哥好好休养，在修养期间多看书。如此，学生认真阅读了叶老师带来的书籍，在养病期间认真思考了自己的人生。不是盖的，精神食粮的作用一点不比药物差。一年后学生的身体病愈了，思想境界也上了一层楼，放弃了上建筑学校，子承父业，做青年鲁班的想法，决定继续高中学业，将来报考大学！叶老师的善举，让家贫患病的学生在人生的道路上发生了质变，逐渐引领着他走进文化书山的路径，从此有了前进的目标。
从广州第五中学高中毕业后，喜欢文学作品的黄家小哥认为法国名作家很多，学习法语或许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故报考了中山大学外语系的法语班。中山大学在广东地区那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名校，其西语系本没有设立法语专业，后启用了著名的留法学者梁宗岱和若干从法国里昂的中法大学留学归来的李慰慈，罗振英等海归精英，中山大学于一九五七年开设了首届法语班，仅录取十名学生，是迷你型小班（学生七男三女）。知识改变了命运，黄家小哥鲤鱼跃龙门，成为黄家祖辈里第一位大学生。我们应该由衷地感谢当年叶老师的善举和慧眼，因为黄家小哥大名为黄建华，后来成为我们广外的法语教授，成为我们的校长！
（心系学生，没有恒产而孑然一身的叶非英老师五八年就被打成右派，一九六一年在盛年55岁之时，他因病饿和劳累倒毙在石井劳教农场的田间，直到八三年才得以平反昭雪。愿叶老师天上有知，自己的学生后来也成为了教育家，他播撒下的文化种子，终于长成了大树，他老人家或许会感到欣慰的吧）。
（当年就是广东地区赫赫有名的中山大学）
面对高耸入云的知识大山，我们进山不容易，上山更难。当年黄老师刚进入法语班学习的时候，困难如蔓蔓荒草，层出不穷。黄老师学法语时，年纪二十有余，属于年纪大才开始学外语的困难户，学过法语的同学都知道，法语的小舌音是比较麻烦的，黄老师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才将法语说的纯正。黄老师坚信勤能补拙，只要有时间就不断学习和练习，终于能过口语关。学生虽没有足够的法语基础，但是架不住老师优秀，梁宗岱等老师均有深厚的中西文化底蕴，对学生严格要求。在校期间，同学们都要阅读法国著名的文学作品的原著，如莫里哀，莫泊桑，小仲马，司汤达的小说。黄老师告诉我《红与黑》的法文原著他读了三遍，写的读后感还是由梁宗岱老师批改的，可惜未能留下原稿。在学习期间，给黄老师影响最大的自然是授课恩师梁宗岱，早在三十年代，他的译著，诗歌和散文就已闻名于世，但因为历次运动而湮灭于尘。我们七零年进入在广外学习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大师就在我们的身旁，当时所处的时代让我们孤陋寡闻了啊！
（学富五车，生性倔强的梁宗岱老师）
但是梁宗岱老师学贯中西，教学严谨，其他留法归来老师们的谆谆善诱教学方法，勤奋治学的精神都逐渐影响着学生。一九六一年毕业后，黄建华老师留校任助教，开始了他漫长的教学生涯，继续在书山有路勤为径的路途上行进，而历经路途的艰辛。
(未完待续)
J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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