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发过的转弯车没有减速或停车避让行人的意识一样,这次遇到的事也是之前在加拿大其他地方,甚至在中国也不大会遇到的,便构成了开始不喜欢Richmond的第二个理由。
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了,但后来忙着处理后续的事情,就迟到现在才写。
当时刚过晚7点,我当天下班得早,已吃完晚饭在我租住的house的二楼卫生间里,也即我卧室的隔壁。不一会儿就听见楼下门口狗叫。有主人在家时,基本上任何人开门那狗都会叫的,所以也不足为怪。
一般这时候如果房东二儿子在他的工作室,即一进门的那个厅的话,会喝止狗吠。那天好像也是听到他在说话,然后人进来,好像有呵斥的声音,仿佛来客是不受欢迎的;又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因为脚步声很紧,像是大踏步的行动。却又上得楼来,很快的在我厕所门前走了两趟,像是在抓老鼠似的大踏步追赶;同时有人大声说话,不知怎地我觉得像是粤语。我是能听懂些粤语的,但他们的话我一句未听懂,事后也无法确定肯定在说粤语。
一切对我来说就像是与他们有什么纠纷的人来了——不受欢迎——双方在驱赶。而且一切发生的很快,感觉一分钟之后就一切恢复平静了。我上厕所时间本就很长,这种家庭纠纷也不便参与,就仍在厕所待着。
过了一会儿才发微信问房东:“又怎么了?”我为什么说“又”呢?就在不久前,也是我正在上厕所,但时间比现在晚的多。我听房东儿子使劲敲他妈门。我们卧室都在二楼,两个人还是说的粤语,我也是没听太清楚,因为卫生间里开着排风。但听到房东叫他报警啥的,觉得要是这房子涉及什么危险的话,应该让我知道。后来就问了下,说是她儿子回来看到有个老外在窥视她停在车库外面的车,就上去问,那人开车就跑,她儿子就开车追,一直追到对方上了高速。虽然没追到,但记下了车牌号,警方第二天就在温哥华抓到此人,但因没造成任何损害,告诉他家无法起诉,只是弄了个非法侵入私人领地。
过了几分钟才听到房东开门出来,路过厕所门口时敲了敲门问是不是我,然后大声告诉我:“来贼了,快出来!”边说话边下楼去了。
我当时以为是那种小偷摸进来,结果被他们赶跑了。还想反正都走了,我出不出来有什么要紧?但很快她跟我语音通话,说是有人进了house,她报了警,现在外面警车里,叫我也赶紧出来,警察马上要进去搜查。同时也听到警察喊话声。我就赶紧出去了,因为准备洗澡外套也没穿,当时也来不及回屋拿,就穿着长袖T恤往外走。下楼前回头看了一眼我的房间:敞着门,并且原本放在衣橱里的大衣箱也被拉到了门口。大衣箱里只有几件衣服,因此当时我觉得并没丢东西。
往外走,警察的警告声已很清晰。停车道上站了两三个警察,穿着防弹背心拿着自动武器。最前面的一个华人面孔竟叫着我名字,我还不知道房东知道我英文名。按照影视剧里看到的情节,我自觉地高举双手,后来也被要求show your hands。走到对面的警车后面,然后被要求坐在草坪上,更冷了。
看到房东在车里,聊了几句。才听说是踹门进去的入室抢劫!她问我难道没听到吗?没看到大门上一个大脚印吗?我就说是听到很吵,但真听不出发生了什么,出门也没注意门上的脚印。
她认为她儿子与闯入者搏斗来着,而现在不见人,可能被劫匪绑做人质了。也就是这样告诉警察。
警察们一边喊话一边向屋内推进。还没完全进入的时候,房东儿子的女朋友光着脚出现了,从房子旁边走过来,人在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说是和她男友一起翻过篱笆到的邻居院里,但是男的又去别处了,一再要房东给她儿子打电话。而且说狗也不见了。房东打过但是没人接。警察显然不愿意我们过多交谈,更对此时关注狗的下落表示不屑。
警察进屋搜查未果,开始初步勘察,我们要在勘察完成后才能进屋。外面很冷,尤其我没穿外衣还坐在地上。而两位女士都在车里坐着,并很快就由警察陪同从屋内拿来了鞋和外衣。我要求拿衣服则被告知要等,这一等就至少45分钟。直到她们分别乘车去录口供,我才被允许在陪同下回屋取衣服,还要注意尽量少碰东西,明天才会来人取指纹。
刚才在外面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卧室并未幸免于难,回屋后却也是逐渐才发现究竟丢了什么。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和手机都不太新,也没丢。他们应该是试图找现金,连我鞋盒都翻了,但没找到。但拿走了两个双肩包,里面有些日常用的和旅行用的东西,还有两双鞋。挺气人,那么大的、几乎空的包拿了干吗?对他们来说不值钱,可对我却有价值有意义。那个大登山包可是跟了我十几年,从欧洲到加拿大……
后来房东儿子在其表兄弟的陪同下回来了。他并没有跟歹徒搏斗,第一反应就是那些人可能冲他来的,就到厨房拉着女朋友从后院翻篱笆墙到邻居家敲门报警及躲藏。他们丢的东西主要是他女友的几个包,看来这帮人就知道拿包,但据他说最值钱的包倒没拿,可能是不识货。主要是放在沙发上的purse里有个钱包。
在他们的描述下,我才得以了解事情的发生:劫匪多于一个人,先是扒着楼下客厅的窗户张望了一下,确定有人在,然后一脚把门踹开!
虽然我觉得他们好像在房里停留的时间很短,但整个房子所有壁橱都打开了,也不知谁会把钱放壁橱里?楼上每个房间自然都翻了,却唯独没动我所在的卫生间门。后来和房东说起这一点,我本说厕所当然没什么财物好翻,但她提出个好问题:那他们怎么知道那是卫生间?可从翻动的地方和速度来看,我的感觉是这些人对房屋的基本结构是了解的。
最蹊跷的事发生在房东房间:
当时她在房间里听到踹门声也以为谁在摔门,就出来问。结果她是唯一与劫匪面对面遭遇的。但是劫匪蒙着面!她得到的信息只不过是:不止一人;手里好似有家伙,但因为紧张也没敢看到底是什么;说着有口音的英语,她就认为是南亚口音。但她一见着劫匪就吓得举起双手求不要杀她,应该也没有对话,只是听到他们自己说话时的口音。
然后……那个人居然就转身走开了。她才得以回身躲进自己房间里的卫生间里,打电话报警。经历了接线员各种不靠谱的拖沓,比如问她有多少人,让她看看拿没拿枪之类的……直到听到警车声,并接到警察电话后才出来。但是,她说很确定出来的时候房间还没被翻过,而是警察搜过确定房内无人后再进去拿衣服时才发现被翻过。这说明当警察已经包围了房前,我们都听着房内无动静,撤出房子时,劫匪居然还在里面!如果是这样,一定是从后院翻到邻居院里从后街逃走的,来时驾的车也事先就停在那条街上才行。事实上应该也只有那样逃走:门前这条路是死胡同,若是从另一端出去的话有可能正碰上警察。但我后来看了看,后院并没有什么翻墙的痕迹。警察应该也调查了周边的邻居,估计也没什么收获。
所有人的口供差不多都录完了,警察差不多要撤了,才想起做我的笔录。虽然我是在场所有人中掌握情况最少的,但是对于相互验证来说其实也是有必要的。
警察走后房东要开车出去找狗,我主动跟她一起,还建议要在草地上找的话最好停车下去找。我觉得共同经历过这场劫难之后,我跟这家人的关系应该更近了……
老二因为后来又去警局做笔录,回来的最晚。原来他们自己首先想到的都是他的客人或仇人来的。他和他女朋友都是在家里做纹身的,客人自然三教九流,而且知道他们每天收现金。可是,如果像他第一反应那样是冲他人来的话,他从后院跑了为什么没人追呢?
总之这是一帮挺矛盾的犯罪分子:明知有人还破门而入,挑的这个时间也是一般会有人在家的时间,这在哪个国家都是重罪,不是盗窃,更不是小偷小摸那么简单了,因为其对社会正常秩序的破坏,且有伤人绑人的可能。但他们好像并没有伤人的准备和打算。犯这么重的罪,实际拿不到多少钱,真不知怎么想的。
老二回来就和女友一起收拾东西,当晚就要搬出去住。才搬出去不久的老大过来探望,好像他们在要求他马上找人装防盗门窗什么的。其实我那时候倒觉得就像得了场病就有免疫力了一样,这帮人应该不会再来了。所以我好像倒是最放松的一个。
其实想想也有些后怕:如果我当时不是在卫生间,而是在自己房间里,当房门被打开直面劫匪时,我会作何选择?首先看我人高马大的,自然就会作为最大威胁,可能先放倒再说;可能会问我钱放在哪里,那时我就会陷入两难:告诉他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我东西拿走;与之搏斗,有可能寡不敌众。所有人都跟我说不要反抗,但真正碰到了不知自己第一反应是怎样呢?
当晚就只有房东和我还在屋里住了。回屋前房东把大门里边的栓扣扣住,说当初如果这个扣住,就不至于被一脚踢开了。门已变形,门锁已不管用,她用斧子敲了两下才扣住,我开始还怕破坏现场不敢让她敲。扣上后我试了下是很结实的。
睡前我根据当时的记忆写下丢的东西,当晚警察未作记录,可能根本也没抱能找回的希望吧?但我根据十多年前在北京丢电脑包后的经验,那时正如有些报道中说的:贼拿完钱后会把包扔在树丛里,结果被环卫工捡到交给警察,后根据写有电话号码的本子联系到失主。我还真就这样至少拿回了工作中很重要的材料。所以我还是抱着这样的希望,毕竟那两个包还都挺大,应该边跑就边扔在路边了吧?想着明天给警察和老二各一份,自己也早点出去看看周围和路边。
床单上都留下了贼的脚印,还不能动,只得掀起一边睡了。其实第二天等了一天晚上才来,弄了半天说也没录啥。
好在第二天不用上班,但也陆陆续续想起包里的东西,更加懊恼。因为大包里放了些储备的东西,有些甚至是几个月后才想起来的。首当其冲的就是第三天上班没包了,日常带的一些东西也随着包丢了。
第二天一早房东就出去买门了。给我发了条信息:先是对昨日事抱歉,接下来竟是要我搬家!因其要装修。后来见着面时我还劝她应该不会再来了,我都没有害怕再住下去。但她说这个地方就是这么不安全的,顶头的两家都报过入室盗窃的案,至今未破。老二就埋怨过她为什么在这里买房。所以以后打算卖掉或是全部租出去。我再住也是不安全。
之前我一直觉得这里看起来挺安全的,也不脏乱差。而且这样的人家里没什么钱,也应该不会有贼光顾啊!后来老二也证实了他妈的说法。先是有人在路边企图偷车,报了案警察抓不到人,可能就越来越胆大,发展到车库里偷车;先趁没人的时候进屋偷东西,抓不到就发展到有人也进。
我在这里住了不到四个月。知道租房的肯定有,但要找到合适的什么都不容易。找这种合住的要投缘就更不容易。现在刚丢了东西,本就要趁休息去慢慢补齐,好好的住着这里又要去找房了,而且肯定要增加房租找独住的。房东这个要求让我很不爽,但她似决心已下,我要求她帮找,她说怎知我会不会满意,问她应该给下一个整月,却说即日开始算一个月,颇为冷淡,让我更不舒服。
之后整个house就只有我一人住。跟朋友聊聊缓解一下,有人劝我要房东赔。自己也是想本就丢了东西有损失,让我搬出还增加我的损失。但也开始看房了。
第三天晚上发生的事让我彻底下了决心搬。看了房晚上回来,楼下吃完饭,知道今晚不会再有人回来,就把大门那个栓扣扣住了上楼。依然习惯性地关上房间门做工作的事。突然听见像是有人要把大门推开的声音,还挺响的。之前这种情况如果是老二回来的话,应该是从车库进来,或者告诉他妈,他妈再微信叫我开门。所以就没理会。过了一会儿也奇怪既没接到微信,也没人进屋,但手头正忙着也就没有起身。再后来又觉得如果真有人闯入,自己没有迎出去可能倒是对的。就这样半个小时后才决定处理这个问题。直接报警好像没啥道理,就揣起桌上一把小瑞士军刀出去察看。此时静得可怕,也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首先楼下地上有把斧子,之前上楼时并没注意到。但知道这是那晚房东用来砸栓扣用的,之后不知道有没有收起来。也可能今天弄新卧室门又用过。反正刚才的响声也不像是斧子掉落的动静。
大门是松动了,开了点缝,难道是自己之前没关好?可又没有那么大风能吹开啊?这样至少还是进不来人的。先把它关好,断了贼的退路?也不知对不对。然后拿着刀和斧子察看,前后确实无人。车库门他们走的时候大概就没锁,现在把它也锁上。
这个时候发现,如果当天不幸面对劫匪,最好,也是唯一能击退对方,保护自己和屋内的人员财产的办法就是在大门口给与痛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次只能进一个人,阻断了第一个人,后面的干着急也进不来。而一旦几个人都进了屋就没招了。同样的道理,如果在自己卧室遭遇,也要第一时间,先下手为强。
然而,事后冷静分析是这么想,谁知道当时会如何反应?尤其在没有准备,手里没有家伙的情况下。所以老二当时拉着自己女朋友就跑的反应还被包括警察在内的所有人称赞呢。现在想起来,我觉得他妈应该很寒心才对吧?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把这个家和这个妈留给了凶狠的劫匪。好在他们没有伤人之意。要是他妈有个三长两短,他难道不会后悔一辈子吗?但还是那句话,第一反应反映人性。我现在想起来要是我,应该冲上去誓死保护家人,谁知道会不会做出来呢?
检查以后我还是没选择报警,而是先给房东打了电话。先确认是不是他们中的谁曾试图推开门,另外也发了发自己的怨气:告诉她本应同舟共济,共度难关,没想到还要我搬,增加我的负担;现在好像自己一个人在帮她家看房子一样,会尽早搬走,但在找好房之前,如果自己还感觉到类似今晚的危险的话,要求马上找家庭旅馆过渡。房东的态度变好了很多,其实早这样我也不会还生这种气,要搬也会尽量早搬的。
随后她又问了一圈,确认谁都没来过。她儿子建议我还是报警,警察也说过有什么风吹草动或是任何线索就立即打电话,他们会很快到的。此时已过去一个小时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门没关好,但确实比事发当天还害怕。一想如果要求警察通宵在附近巡逻,自己也就安心睡觉了,于是决定报警。但应该不属事发当时了,就没打911,而是打了警官留的名片上的电话。
提示音说这是非紧急电话,出警可能不会太快。但其实到的也蛮快的,而且来的几个人都是那天来办案的,还有个探员,认识我,也了解情况。他们埋怨我应该打911,“宁肯白跑,也不要错过”,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好像也答应我对于巡逻的要求了,至少谈完以后在门口车里坐了蛮久的。但其实也没有整晚了。至少他们来过以后我心里确实踏实很多。
我还拉着个警官咨询了一下,他也建议我搬走,谁也保证不了劫匪不再来!
这一晚的遭遇让我下决心尽早搬。第二月初就搬走了。新房东听我说了之后告诉我,那个地段就是不安全所以房价都会比别处低一些。我心想:这种信息我们房客怎么能了解到呢?
几个月了,警察还是毫无线索,眼看又是一件悬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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